初次接觸馬笑泉的小說,是早在2年前的《芙蓉》雜志上讀到他的《憤怒青年》。當時,只對他的“文學湘軍五少將”的名稱有點印象。對他的那篇小說不怎么喜歡。“文學湘軍五少將”,“XX三劍客”、“XX四大天王”……有些人就喜歡搞這些玩意,怎么聽怎么覺得有點滑稽。不喜歡歸不喜歡,下次再到書店看到馬笑泉的書,想起來這是那五什么里面的,看看,這次小說能寫得怎么樣——名頭這東西爛俗是爛俗點,總有點招人的作用。
本是帶著看稀奇的心理,在定王臺弘道書店翻看馬笑泉的新作《巫地傳說》,卻看得不忍釋手。這是本鄉土短篇小說集,作者在自序中,先是高屋建瓴的歷數中國現代白話鄉土小說五種基本模式,其優異者如何,其弊病又如何。而作者本人創作鄉土小說,必要做到“如何地盡可能吸收五種模式之長,而擯除其弊端”。搞了半天,所謂的“靈光一閃”,就是:“試圖通過從敘述者的設置入手,全書以第一人稱展開敘述,而這個‘我’不是主人公,而是作為親歷者、旁觀者和轉述者出現在小說之中的。”唉,說那么多沒用的干嘛,這種寫鄉土小說的招式,不怎么高明和新鮮,不管是新瓶裝舊酒還是舊瓶裝新酒,關鍵看瓶子里的酒如何。小說如何,結構和寫法不重要,關鍵還是看作者講故事的能力,看作者對塑造人物及營構情節的感同身受的能力。
整個小說集分六部,從看第一部《異人》起,就非常欣喜地感覺馬笑泉對塑造人物及營構情節的感同身受的能力非常強。我為什么強調這種能力?這就要從我為什么喜歡鄉土小說,和鄉土小說的作用說起。“鄉土”其實就是“人間樂土”,“她”總能最大程度地慰藉人的心靈,不管是寫苦難,寫離亂,寫屈辱,總會讓人感覺回到母親懷抱一樣的溫暖與慰藉。我們再回到馬笑泉《巫地傳說》,作者在自序中又寫道:“‘我’生長于偏僻鄉村,通過高考跳出龍門,成為都市中的一名媒體工作者。在參加工作經年并獲得一定成功時,‘我’卻感到疲倦和空虛,在這種狀態中開始了對鄉村生活的回憶。”。不管作者如何要保持寫作的“平常心”,如何與“鄉村保持著適當的審美距離”,但作者原本的“鄉土生活經驗、刻骨銘心的情感記憶”,總會讓作者與讀者因在都市生活中產生的疲憊厭倦以及焦慮虛無,而從兒時的鄉土記憶、不自覺地美化的記憶中尋找到心靈的慰藉。鄉土小說成功不成功,就是看能不能給讀者感同身受的心靈慰藉,鄉土小說的作用就是如此,除此無他。
一、敬畏
小說中,寫到了飯量驚人,力氣驚人,如一團元氣未損的月里毛毛一樣百邪不侵的黑頭。寫到了武功高強,膽略過人的江洋大盜陳瑞生,寫到了身懷梅山武功絕技卻刻意沉潛的民間藝人阮群武。這同后面寫到的會神奇魯班術的木工二伯、會放蠱的苗女、會梅山術的梅山、會做法事的師公等半人半神或鬼神附體的民間異士,都會讓人感覺到神秘、新奇。與其說作者寫這些能力、經歷超常的人物是滿足讀者對湘西南神秘風土人情的獵奇心理,倒不如說是作者對鄉間文化、風物、智慧的敬畏。這其實就是對自然、對文明的敬畏。現代人為什么會感到虛無,會感到焦慮,因為,心中缺乏敬畏,只有恐懼。
二、反思
作者在《成仙》中寫到了如精靈般美麗、聰慧的知青秀姨,正是因為她的美麗的容貌,出眾的才華,先是被男知青和男村民們艷羨、愛慕,再就是被女知青、女村民們孤立、敵視,以致成為那個特殊時代殘酷“披斗”的對象。最后,竟成了村民名義上是“嫁”,其實是獻祭給“洞神”的“洞神娘娘”。還有舊式知識分子霍鐵生,受過中西式教育,本欲立志報效國家,卻因為文革動亂,不但不能獨善于其身,一家人還慘遭迫害,他自己則于習術成仙的顛妄中,剖腹自殺。“霍鐵生那截飛擲的血腸,秀姨臨去前縹緲凄冷的微笑”,還有在《放蠱》中,人們對蠱蟲的憎恨與恐懼,其實是對“人心的疑懼和各種被扭曲的欲望”,這些,無不帶動著作者和讀者對人性的反思。正是因為這種反思,才讓人感覺到人間真情的溫暖與可貴,才不會對人生和人性感到絕望。
三、觀照
其實,不管是魯迅、沈從文、汪曾琪,或是作者馬笑泉,他們筆下的鄉土小說,他們于鄉土小說中對曾經生養過的鄉村的記憶、述說、描寫,都是對人生的觀照,對漸行漸遠的鄉村文明、農業文明,對勃然新興的城市文明、工業文明的觀照。然后,又由于眾多包括馬笑泉在內的優秀作家的良好文化素養、反思能力,通過如上觀照,自覺或不自覺的塑造出以“鄉土”為名義的“人間樂土”,讓人感到心靈的慰藉,由而生出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希冀。
閱讀馬笑泉的《巫地傳說》,讓人愉悅。
來源:市文聯
作者:王勁
編輯:redcloud